人謂古屋中有惡鬼喻

【原文】

昔有故屋，人謂此室常有惡鬼，皆悉怖畏[1]，不敢寢息。時有一人，自謂大膽，而作是言：“我欲入此室中寄臥一宿。”即入宿止[2]。后有一人自謂膽勇勝于前人，復聞傍人言此室中恒有惡鬼，即欲入中。排門將前，時先入者謂其是鬼，即復推門，遮不聽前。在后來者復謂有鬼。二人斗爭，遂至天明。既相睹已，方知非鬼。

一切世人，亦復如此。因緣暫會[3]，無有宰主，一一推析，誰是我者？然諸眾生橫計是非，強生諍訟，如彼二人等無差別。

【注釋】

[1] 怖畏：恐怖、畏懼。

[2] 止：本義是停止，引申為居住。

[3] 因緣暫會：指各種條件在某個時刻都聚集在一起。

【譯文】

從前有一間老舊的房屋，人人都說房內常有惡鬼，大家都很害怕，不敢進去住。這時有一個人，自認為大膽，說：“我想去這屋中去睡一夜看看。”于是就進去住下了。后來又有一個人，自以為膽勇要勝過前面那個人，又聽別人說這屋中常有惡鬼，就想進去看看。先進去住的那位以為他是鬼，立刻把門堵住，不讓他進來。后來的這位也以為有鬼，于是兩人推來推去，互不相讓，一直鬧到天亮。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才知道都不是鬼。

世上的人也都是這樣。一切諸法都是由四大元素借著互為條件的因緣暫時聚集起來，構成一個身體，并沒有一個主宰作用的元素存在。只要從事物本身的各個方面推析起來，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“我”呢？然而世人硬是執著于我是你非，強行爭辯不休，如同那兩個人的爭斗并沒有什么差別。

【評析】

說到鬼，人人皆知。可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嗎？故事中的這兩個人，從行為上看來，他們都不怕“鬼”，證明自己是勇者，可是并不等于他們心里也“無鬼”。在行事之前，我們應該靜思，認識自己。只有這樣，我們在做事的時候才能做到言行一致、得心應手。

故事征引

有沒有鬼？

有幾個愛搗亂的年輕人，知道云居禪師每天晚上都要去荒島上的洞穴里坐禪。這天，這幾個年輕人又聚到一起，商量著捉弄一下云居禪師。

這天，這幾個人藏在云居禪師的必經之路上，等到禪師過來的時候，有一個人從樹上把手垂下來，扣在禪師的頭上。年輕人原以為禪師會嚇得魂飛魄散，哪知禪師任年輕人扣住自己的頭，靜靜地站立不動。年輕人反而嚇了一跳，急忙將手縮回。此時，禪師又若無其事地離去了。

第二天，他們幾個一起到云居禪師那兒去，他們向禪師問道：“大師，聽說附近經常鬧鬼，有這回事嗎？”

云居禪師說：“你們聽誰說的，根本沒有的事啊。”

“是嗎？我們聽說有人在晚上走路的時候被魔鬼按住了頭。”年輕人試探地問道。

“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魔鬼，而是村里的年輕人！”

“為什么這么說呢？”

禪師答道：“因為魔鬼沒有那么寬厚又暖和的手呀！”他緊接著說：“臨陣不懼生死，是將軍之勇；進山不懼虎狼，是獵人之勇；入水不懼蛟龍，是漁人之勇；你們知道和尚的勇是什么嗎？就是一個‘悟’字。連生死都已經超脫，怎么還會有恐懼感呢？”

這群年輕人聽到禪師這番話，個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。在遭到嚇死人的突然襲擊時，云居禪師竟然還能從一雙寬厚暖和的手來判斷出年輕人的惡作劇，這份定力該是多么值得自己崇拜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