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不能承受之輕-生活
受的人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該要什么,因為人只能活一次,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,也不能在來生加以修正。
最沉重的負擔壓迫著我們,讓我們屈服于它,把我們壓到地上。但在歷代的愛情詩中,女人總渴望承受一個男性身體的重量。于是,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力的影象。負擔越重,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,它就越真切實在。相反,當負擔完全缺失,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,就會飄起來,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,人也就只有一個半真的存在,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。
我把臉埋在水里想去追尋那漸漸遠去的氣息卻發(fā)現(xiàn)氣息越近距離越遠無奈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你游向那片不屬于我的海。
沒有比同情心更重的了。哪怕我們自身的痛苦,也比不上同別人一起感受的痛苦沉重。為了別人,站在別人的立場上,痛苦會隨著想象而加劇,在千百次的回蕩反射中越來越沉重。
跟一個女人做愛和跟一個女人睡覺,是兩種截然不同,甚至幾乎對立的感情。愛情并不是通過做愛的欲望(這可能是對無數(shù)女人的欲求)體現(xiàn)的,而是通過和她共眠的欲望(這只能是對一個女人的欲求)而體現(xiàn)出來的。
正因為脆弱才應(yīng)該知道堅強,才應(yīng)該在強者也弱得不能傷害弱者的時候離開。
她渴望做點什么,以免再走回頭路。她恨不得猛然抹去過去的這七個年頭。這就是發(fā)暈,一種讓人頭暈眼花的感覺,一種無法遏止的墜落的欲望。可以說發(fā)暈是沉醉于自身的軟弱之中。意識到自己的軟弱卻并不去抗爭,反而自暴自棄。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軟弱,便會一味軟弱下去,會在眾人的目光下倒在街頭,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。
假若人還年輕,他們的生命樂章不過剛剛開始,那他們可以一同創(chuàng)作主旋律,交換動機。但是當他們在比較成熟的年紀相遇,各自的生命樂章已經(jīng)差不多完成,那么,每個人的樂曲中,每個詞,每件物所指的意思便各不相同。
忠誠是第一美德,它使我們的生命完整統(tǒng)一。若沒有忠誠,人生就會分散成千百萬個轉(zhuǎn)瞬即逝的印記。
如果當初你為了B而背叛了A,如今又背叛了B時,并不意味著要與A重歸于好。第一次的背叛是不可挽回的,它引起更多的背叛,如同連鎖反應(yīng),一次次地使我們離最初的背叛越來越遠。
要活在現(xiàn)實中,不欺騙自己也不欺騙別人,除非與世隔絕。一旦有旁人見證我們的行為,不管我們樂不樂意,都得適應(yīng)旁觀我們的眼光,我們所做的一切便無一是真了。有公眾在場,考慮公眾,就是活在謊言中。
愛情一旦公之于眾,會變得沉重,成為負擔。
人生的悲劇總可以用沉重來比喻。人常說重擔落在我們肩上。我們背負著這個重擔,承受得起或承受不起;我們與之反抗,不是輸就是贏。可說到底,薩比娜身上發(fā)生過什么事?什么也沒有發(fā)生。她離開了一個男人,因為她想離開他。在那之后,他有沒有再追她?有沒有試圖報復(fù)?沒有。她的悲劇不是因為重,而是在于輕。壓倒她的不是重,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。
直至此刻,背叛的時刻都令她激動不已,使她一想到眼前鋪展一條嶄新的道路,又是一次叛逆的冒險,便滿心歡喜。可一旦旅程結(jié)束,又會怎樣?你可以背叛親人,配偶,愛情和祖國,然而當親人,丈夫,愛情和祖國一樣也不剩,還有什么好背叛的?薩比娜感覺自己周圍一片空虛。這空虛是否就是一切背叛的終極?
直至此時,她顯然仍未明了,這也是可以理解的:追求的終極永遠是朦朧的。期盼嫁人的年輕女子期盼的是她完全不了解的東西,追逐榮譽的年輕人根本不識榮譽為何物。賦予我們行為意義的,我們往往對其全然不知。薩比娜也不清楚隱藏在自己叛逆的欲望背后的究竟是什么目的。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,目的就是這個嗎?自從離開了日內(nèi)瓦,她已朝這個目的越來越近。
現(xiàn)代的抽水馬桶從地面上凸起,宛若一朵白色的睡蓮花。建筑師盡其一切可能,讓身體忘記它的悲苦,讓人在水箱嘩啦的沖洗聲中不去想那些腸胃里的排泄物會變成什么。一條條下水管道被小心翼翼地隱藏在我們的視線之外,盡管它們的觸角一直延伸到我們的房間里。我們完全不了解那一座座威尼斯糞城,殊不知我們的盥洗室,我們的臥室,我們的舞廳和我們的國會大廈就建在上面。
要逃避痛苦,最常見的,就是躲進未來。在時間的軌道上,人們想象有一條線,超脫了這條線,當前的痛苦便不復(fù)存在。
愛情就象是帝國,它們建立在信念之上。信念一旦消失,帝國也隨之滅亡。
看著流動的河水,可以讓人心靜,可以消除人的痛苦。河水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在不斷流淌,人間的故事就在河邊發(fā)生。它們發(fā)生,第二天就被遺忘,而河水仍舊在不停流淌。